2008年8月3日星期日

公开的葬礼 (《Outof Mao's Shadow The Struggle for the Soul of a New China )

声明:这只是暑假在空闲时的尝试,没有后续,不遵守GPL,hehe

公开的葬礼

1 他们有的来自共产党,有的来自贫困地区,有的来自大学和办公室,有的来自繁荣的城市和中国的非常穷困的村庄。 他们来了,数以千计,蔑视国家宣传工具的宣传和一个世纪以来的惨痛经历。 在一个寒冷的一月早晨,有乘着时髦的轿车,也有乘破旧的出租车,或骑自行车,或徒步,他们通过安全检查站,没有转回去,既使警察拍了照片并且把他们的名字记录在国家安全机构的档案上。 慢慢地,他们在北京西部郊外的一座浩大的公墓前聚合了。 那里,在小纪念堂前,在常青叶子围拢的平台上,安睡着他们要来哀悼的人,一个被共产党要求遗忘的老者。



2 他们最后看见他是在十五年前,那是1989年的春天,天安门广场上,他手里拿着扬声器,满是眼泪,站在强烈要求民主改革的学生中。 那时,赵紫阳是共产党的总书记,是毛死后共产党的第三把手,因此,他在5月黎明之前突然出现并走到年轻抗议者中是令人惊讶的。已过七十的他满头白发 戴着一副很大的圆边眼镜,身穿长袍,就像这些青年的爷爷 。 随着摄象机的滚动,他说他同情学生们并且接受批评,并且敦促学生赶快离开。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动,他的话中隐约预示着悲剧的来临。 “我来的太迟了,太迟了”,他没说几句就哽噎住了,他的脸因疲惫而憔悴不堪,然后他离开了。直到坦克开进北京,军人们开枪打死了数百,或许数千人之后人 们才了解到,就在来广场之前,赵已经被共产党的元老们挤出了领导层,因为他拒绝武力镇压这次运动。



3 赵被软禁了起来,共产党试图把他从公共的记忆中擦除。 他被从照片中抹去,从课本中删除,媒体被严禁提起他的名字。他曾经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于使这个国家发生民主化改变,但现在看起来他已经消失了。随着他在软禁下的衰老,国家对这段历史有了自己的版本: 在天安门的流血是恢复秩序所必需的。 中国太大,太贫穷,太无知,推行民主将导致混乱和内战。,一党专政可以保证世界的人口最多的国家的稳定,并且只有稳定才可以保证稳定的经济增长从而使国家富强。 国家的宣传机器不倦地宣传着这些观点,同时言论检查制度埋没了不同的看法。 随着不断的重复和时间的消逝—还有经济腾飞的帮助—许多中国人逐渐接受对他们的国家的这种观点,世界也欢迎中国回到可敬的国家当中。 但是,赵一直被共产党软禁在北京传统庭院的家中。 他是对中国的发展持不同看法的标志,这种看法仍然与公众产生共鸣,尽管共产党一直努力去消灭。 掌权的人知道这些,他们也很担心。



4 当赵在八十五岁遇到一系列打击于2005年1月17日离世,共产党的领导召开一系列的紧急会议准备一个将防止他的死亡触发关于天安门大屠杀的一次新的辩论或民主改革的新示威的回应。 虽然赵当了七年总理和三年的总书记,在20世纪80年代引领了改变中国经济的市场改革,他的后继者禁止国家电视台和广播公布他死亡的消息。 非常少量被允许的报道被告知提到他只可以用“同志”而不准提到他过去的职务。 北京晚间新闻隐藏了在第十六页的项目,在一个关于美国金球奖颁奖典礼的简讯下面(!)。



5 但是自从天安门事件以来共产党对言论的控制能力已经减弱。 关于赵死亡的消息通过家庭卫星接收器.手机、电子邮件和短信在他曾领导的全国各地迅速传播。 在几小时之内,公民在互联网电子布告栏上张贴了数以万计的哀痛和记忆的帖子,然后看着管理员设法删除它们。 “当某个人去世时难道我们不可以表达一下我们的悲伤吗?” 一名用户失望的在人民日报──党的官方报纸的网站上写道。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领导层不会给予赵以国葬这个事实越来越清楚,人们开始到他的家送花圈; 很快就足以填满几个房间。 然后送葬者开始在他的家中出现。 数百人前来表达对他的敬意,并且当警察设法阻止他们进去时,他们就站在外面身处寒风之中。 拒绝离开的一些人被强行拖走。



6 赵的去世揭开了这个国家良心上的伤痕。 多年来,人们设法忘却天安门发生的事。 朋友们避免这个主题,并且父母告诉他们的孩子不要去询问它。 曾参加民主运动的一些人投入了商海,宣称他们对国家的政治命运不再关心。 记忆的痛苦,放弃和继续前进的罪恶——对许多人来说,真的难以承受,并且不再去想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但是当赵去世的时候,人们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去反思那些在1989年罹难的年轻的男男女女, 并且思考他们的牺牲的意义。他们回想大屠杀以来这个国家所发生的事,并且思考是什么中和了他们的诉求(!!)。 他们思考了共产党将独裁政治和资本经济结合起来的缺陷。 是的,中国越来越繁荣并获取了国际声望。 但是繁荣也隐藏了很多东西,这个国家的麻烦对愿意知道的人来说是显而易见的: 在政治和宗教自由方面令人窒息的限制,特权的滥用,血汗工厂的情形,农村的贫穷落后,环境的恶化,玩事不恭的社会道德退化。



7 赵还是个少年时就是共产党的积极分子,但是,当政治局的强硬派要求他镇压天安门广场的示威时,他拒绝了。 并且,当国家的至高无上的领导,邓小平,命令军队进入首都镇压时,他辞职了。 几年后,当邓提供让他复职,只要他承认他是错误的,并且声明支持镇压,赵再次说了不。赵说明了他的底线。 有多少人敢说同样的话呢?再看看多少人在重复共产党关于天安门事件的谎言上签了字以便在接踵而来的变故中保住一官半职? 多少人继续向共产党拍马屁来促进他们的事业或获得在生意上的优势? 又有多少人敢说他们的手是干净的?



8王俊秀刚刚到达他在北京的办公室,绕过政府的互联网控制并且查看国外网站上的新闻。 点击时,他看到了这条消息: 赵紫阳,前中国共产党总书记,享年八十五岁。 难道这是真的,他不禁沉思。 老人最终还是走了.



9 三十多岁的王俊秀身材矮胖(!!!)是中国最受欢迎的博客网站 Bokee.com的共同创立者和CEO。 几个星期以来政府检察机关警告他防止关于赵健康恶化的谣言被张贴在他所经营的网站上。 赵生命垂危,他们说,如果他去世,他们不希望网站的五百万名用户闻悉或讨论这个消息。 像往常一样, 王俊秀做了保证。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警告真的没有必要。 他的公司早就使用软件阻止人们在博客中提及赵的名字.






10 王俊秀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在监察人员提及赵紫阳之前,他几乎忘掉了这个人的存在。 在过去的15年里, 王俊秀一直埋头于关于存储芯片和编程语言的书籍中,并且和他的妻子过着舒适的生活,在郊区有一栋双卧室的公寓。 但是赵的去世使他回想起另一生活,他敢为诸如言论自由一类的信念而抗争的生活。 它激起了他对良心的谴责和对他所作出的选择的怀疑。 它使他产生疑惑:我个年轻的理想主义者到底怎么了。




11 参加在天安门广场的抗议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但是现在想起来作为数十万的人群中的一员在城市中前行的兴奋; 学生们高喊着自由和民主的口号; 深信他们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帮助国家走向更好的未来。 他当时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大三学生,一个从乡下来的害羞的孩子,但他在学生运动中取得了自信。 随着这场全国范围内的学生运动的发展传播, 王俊秀在校园内办了个广播站,同学们就可以播放新闻和讲话。 他经常白天呆在广场上晚上呆在广播站,每次只睡几个小时,靠理想主义这个肾上腺素支撑着。 在军队进京开火的那个夜晚他正在广播站宣读关于这一暴力事件的报道,但是他认为应该是哪里出了错,军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枪杀。 当被枪杀的四名学生的尸体被抬回校园,他放下话筒,哭了.



12 那天早晨,老师和同学们催促王俊秀赶快离开北京: 他的行为引起了当局的注意,他们担心当局会拘捕他。 赶到火车站, 王俊秀看居民用冒着烟的轿车和公共汽车的残骸来阻拦军队的攻击。 他赶上了第一列火车并最终设法回到了在陕西的故乡,在乡下他收听学生被捕的报道并等待着关于他自己命运的消息。 几个紧张的星期过后,他所在的大学召唤他回去,只要他坦白交代,他将回到以前的校园直至毕业。 王感觉他没得选择。 老师们只要他交代了自己参与的活动,没有强迫他说出参与者的名字。 但是象其他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学生一样, 王必须声明支持军事镇压和写书面反省:他是“被欺骗”而参加民主运动。 这是一个谎言,但这仅仅让他逃脱了打击。


13 取得了法律学位后, 王回到了他的故乡并努力找工作,因为没人想雇用因参加天安门抗议而会受不利影响的人。政府推动了市场改革,因此,涌现的私有经济开始影响国家经济,甚至向政治上受到打击的人们提供了工作。 一位法学同学同时也是天安门抗议参与者蒲志强帮助王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 公司受雇为一家国家报纸编辑以计算机为主题的版面,王受命完成这项工作。 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努力学习关于计算机产业方面的知识。没过几年他拥有足够的经验和专门的技术来换份工作,与朋友合办了一家技术咨询公司。没过多久他成了北京不断增多的中产阶级的一员。



14 岁月流逝,过去的那些事,王渐渐忘掉了。 细说这些悲剧令人悲痛,想想那些逝去的生命和没有人会负责的惨剧,想想如果共产党走上了逐步的政治改革道路中国将会有什么改变。 共产党维护了紧握的权力,就像王所说的,他对此无能为力。 于是,象几乎所有人一样,他继续前行。 他将精力放在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在国家的问题,在工作而不是在政治,在金钱而不是在公正.




15 王因工作时间过长健康受损。 在2000年,他被迫在家中呆几天以便康复,没事时他会上网。 当时互联网相对中国来说仍是新鲜事物,并且政府还没有开始阻止人们浏览令政府厌恶的网站。就 在王因疲倦而厌烦时, 他看到了大量的有关那次事件的杂文,回忆录,报告,甚而视频。 他被这些深深吸引住了,整天坐在电脑前,一份接着一份地阅读难以抗拒的文章。 一部小说留给他特别深刻的印象。 几个朋友经过痛苦的挣扎决定帮助一名民运分子偷偷越境,却被其中一人出卖,全被关到了监狱,这部小说就是根据那次运动改编的。就是在这段短暂的休息时间王 意识到互联网的潜力,三年后他参与创办了BoKee.com。也是在这段时间,王详细地阅读关于赵紫阳的事迹。 在民主运动最后的日子里,王在校园里看到呼吁保护赵的海报,王也回忆起曾读过关于赵的智囊团的改革方案的报道。由于共产党消除关于赵的记忆的工作十分高效,在从网络上获悉之前,王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赵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及他所作出的努力。也是在那时,王获悉赵还活着并处于软禁中。





16 赵去世后,王觉得有必要审视一下自己的生活,问问自己事件过后这几年是不是偏离自己的原则越来越远。不是的,每年六四他都会去天安门来纪念那次运动。不是的,他曾经写过要求政府就屠杀道歉的公开信。但他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多呢?他的公司通过向数百万公众提供表达的机会而挑战这政府的权威。但是,这些都是在共产党的网络检查人员管制下,难道这样做够吗?


17 王想的越多,他越觉得应该向赵表达某种形式的哀悼。那天晚上,他坐在家里的计算机前写了一份悼辞:


18 您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永不遗忘。我们将永远记住您曾经使用您的身体阻拦射向我们国家美好未来的子弹。您默默忍受了这16年来没有人身自由的生活。您未曾低下过您的头。 您秉承正义。 您显示一名政治家巨大的勇气。因为您,那黑暗的政治才有了一抹难得一见的亮丽的色彩。然而您设法救赎的懦弱的灵魂却给您以残酷的监禁作为回报。16年来, 您,作为一名普通的公民,令那些损害国家的人胆寒,让懦弱的人们感到羞耻,激发着那些身负正义和理想的斗士们。所有珍惜公正的爱国民众,或年轻或体衰,纵横南北,紧紧地跟随着您,为您祈祷,希望有一天与您一起为国家的未来而奋斗。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分享着同样的行动的期望,同样的对国家的热爱,同样的对正义和自由的渴求。 但是现在,在我们实现我们的期许之前,您已仙逝。我们怎能不深深地哀悼?



19 王在落款写上“八九一代”,并且寄给了几个朋友。
20 次日,他在网上了解到很多人到赵家向赵的家人表示哀悼,他决定也去。几天后他放下手头工作。 与一些朋友一起,他买了些花并根据网上注明的地址找到了赵家。当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胡同走到赵家宅子时,没有人阻拦,但是穿过红色大门, 王注意到几个貌似是国安部门的人。这群人中的一些有照相机并在拍照,但是王不再害怕。他在入口附近的一本来宾名薄上签下名字并且留下他的电话号码.

21 赵的房子很传统,在房子之间夹着两个小庭院。悼堂被设置在左边的小书房,堆满了白色的花圈和黄色的菊花,上面写有人们的吊慰。肖像放在中央,赵穿着淡蓝色的衬衫。两边是条幅: “作为您的孩子是一生的荣耀。支持您的选择我们无怨无悔”。(!!!!)



22 最令王感到意外的是赵家宅子是多么普通,而且已经很破旧。墙壁很脏,天花板很低,并且书房中只有一个破旧的沙发、一张旧书桌和少量的书,其中有美国和苏联领导的回忆录,农村败落的报告,最近中国农民阶层的调查。看起来赵的房子不比他父母在乡下的房子更大更好。难道这就是这位伟人晚年被软禁居住的房子,直至他去世并被这个世界忘记.


23 王向赵的亲人表示了哀悼,他们穿着深蓝色的绵质外套,他交给他们一份悼辞。赵的一位十几岁的孙女,读了这份悼辞后哭了,王看了看她, 发现自己也在拭去眼角的泪水。


24 一般来说,中国领导人去逝在政治上是十分敏感的事情。 1976年,毛设法限制公众对他长期的助手,周恩来总理,的哀悼。周恩来领导了与美国的外交关系的恢复的工作,在疯狂的文革期间,他的言行被人们认为是比较克制的。但是百万民众排在他的葬礼路线两边,并且以后有数万人在天安门广场进行了抗议并与警察发生了冲突。 1989年的示威也是由一位国家领导人的去逝触发,中共总书记胡耀邦,作为改革派在两年前被强硬派取代。所以在2005年,领导们对赵的葬礼格外小心。 他们希望有一个帮助人忘记赵的一生的葬礼,而不是庆祝(是指对赵先生拒绝镇压的赞扬)。


25 任务似乎很简单,因为让人们忘记赵从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赵去职后,西方政府就几乎再也没有提起过他,并且赵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名单中。许多分析家认为赵站在学生一边只是玩弄权术,目的是取得更大的权力,而不是一位真正的民主人士。他的评论家争辩说,在天安门运动之前他在民主改革上从未显示过兴趣,并且指责他帮助共产党的强硬派弄倒他的胸怀宽广的前任(指胡耀邦)。赵后来又支持民主运动,他们认为,只是因为他一名机会主义者,想通过这次表演来反对最高领导人邓小平。 这是讽刺者对赵在1989年反对军事镇压的解释,邓和他指定的权力继承者当然支持这种观点。 这些评论者还希望人们记住一件额外的事,赵是历史上的中国共产党领导者中那个罕见的例外:一个再也无法与罪恶一起前行的人。



26 但是及时地,就有证据显示他是怎样一个人。泄露出来的政府内部文件,和与他一起工作过的人写的回忆录,所描绘出的赵凸现了共产党的歪曲。他不但是被共产党的保守派认为是异端的资本主义经济改革的勇敢支持者,当党保守主义者与这样政策战斗象思想异端邪说时候,他也是中国民主化的拥护者,虽然是温和的。在他执政的三年间,赵为了减少腐败而促进关于共产党僵化的政治体制的讨论,包括竞选的介绍和给地区和国家议会增加自治权。 他告诉一名助手省级普选可能在十年之内被普及。另一位助手则回忆起,在赵任期内,政治局和它强力的常务委员会没有谈论过一起涉及“政治罪”的事情。 当官员寻求他关于一部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新影片的指示,赵建议停止对艺术的干涉。 “我不会调查这些影片,我会去观看”,他说。 “如果我必须对每部电影作出指示,那么我就不看电影了。

27 当学生们涌向天安门广场,赵是鼓励对话和非暴力的,他提醒他的同志不要动用武力,并且看起来同情那些学生的要求。 “民主是全球化的趋势”,他在5月1日在政治局说了这句话,这是在运动开始的两个星期后,并且是推倒柏林墙的几个月前。 “如果我们共产党不坚定的高举国家民主的旗帜,别人会举起。那么我们就得下台,被历史无情的抛弃。” 几个星期后,赵就民主在早有计划的峰会上向苏联改革家戈尔巴乔夫阐明上述观点,此时正值抗议的高峰。 “共产党能保证民主的发展吗?” 赵向他的苏联同行问道,“民主能有效地控制消极现象和遏制党和国家机构中的腐败吗?” 戈尔巴乔夫在他的回忆录中写上了这段对话:(28)从赵的陈述来看,当时中国领导层准备在一党专政的前提下尽量让民众拥有广泛的民权。赵认为,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问题的话,多党制的辩论将不可避免的出现。 另外,赵强调有必要加强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力,并让民主和法律的关系处于理想的状态。 法由民主,法为民主…坦白说,在这次会见上赵的坦率令我很吃惊…他就在这里,面对着大量学生在民主上的挑战。赵紫阳要知道既然学生突破国家的正常秩序来游行,那么一定是要求国家体制的改革(!!!!!)。大多数示威者支持他,至少和他分享着同样的信念。他的激情也正在于此。




29 在与戈尔巴乔夫会见后,赵的激情达到了高潮。 在政治局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邓提出发布戒严令来清理广场结束示威。 赵反对,并在他的意见不被接纳后提出辞职.



30 流血事件发生后,赵就被软禁。在位于六号富强胡同的家中,赵沮丧地看到共产党就学生动乱对他的指责和国家对他的刻意遗忘。 他设法抵抗。 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他写的两封要求重新审视天安门抗议活动的信被不知名人士泄露给公众。 此后,在他去世前的多次由他的朋友们秘密组织的采访中,他都尽量表达他对历史事件的观点。 他介绍了他的逐步推进民主改革的计划,并就批评者对他改革力度过小或过大的指责,他也批评了邓小平没有抓住机遇让国家体制跟得上经济改革和发展的速度。 他否认曾设法弄倒他的前任(胡耀邦),并且批评他的继任者——中国目前的领导人——缺乏远见和禁止关于政治改革的讨论。他对屡禁不绝的腐败和人们对一党专政的不满深感担忧,也怀疑由于那些从中国一党专政中受益最多的政客和他们的朋友(既得利益者)过于强大,而使以后任何一位领导人都无法进行民主改革。 但是最重要的应该是,他谴责天安门广场的大屠杀。 “有种观点认为镇压是唯一的选择,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他说,“我们有很多机会来能解决问题而避免流血“。



31 赵一直在监视下生活,即使在他将要离世时,国家安全人员还是保持高度警惕。 一些共产党官员穿上白大褂装做医生以便可以近距离的看看他。李锐,一位88岁曾是毛泽东先生的助手的前政府部长,在12月末试图拜访赵时被国安人员阻拦, 经过一个多小时才被允许在监视下进去探望。 在赵去世前几天,75岁的前政治局委员田纪云在15年后终于被允许看望这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但是国安人员坚持呆在房间里监视他们的对话。 赵因肺功能衰竭去世之后,田纪云再次来到医院。 “现在他去了”,他告诉了赵的孩子们,“我们再也不必害怕别人说我们搞什么阴谋了” 赵的唯一的女儿,王燕南,用手机给朋友发送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 “他今天早上安静的离开了。他终于自由了!”




32 但是赵去世后,安全组织还是没有退出。他的孩子们使用手机打电话时总是有麻烦,明明接通的电话竟然被切断。警察在赵家周围设置检查点,阻拦前来表示慰问的亲朋好友。国安人员同样扣留了许多请愿者和来自全国各地来的控诉当地官员滥用权力的普通民众,还有那些拉着横幅“记念我们的好领导”的人们。 当72岁的鲍彤,赵以前的助手同时也是天安门事件中被捕的级别最高的官员,正要离开寓所准备去表示一下悼念时,被一群便衣的国安人员强行挤回了电梯。 他73岁的妻子在扭打中被推到了地上,造成椎骨骨折,在医院躺了几个星期。 鲍扭伤了他的腕和一根手指(请注意他已年过七旬了),但是国安人员坚决不让他去看医生,除非他拿掉身上别的白花和黑色的臂章,这些是悼念的传统。 他拒绝了,强忍着病痛。





33 在这同时,赵的孩子们开始与被委任处理葬礼事宜的高级官员进行商讨。赵家想亲自主持仪式并向公众开放,但高层坚持由他们接管并限制参加的人员。另一个争议是衡量赵一生的官方讣告。讣告是高级官员葬礼的标准礼仪,但是赵的家人却拒绝,因为共产党那份草稿中指责赵在1989年犯了严重的错误并且也贬低了赵在转换经济模式的市场经济改革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们争辩说,如果非要提到赵”犯了错误“,那么就清楚的指出他犯了什么错误,还要说明他的晚年是在软禁下度过的。 在如何安置赵的骨灰上双方也存在分歧。共产党同意将赵的骨灰安置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国家指定的安放革命英雄或高级官员骨灰的场所,但是却只给了被赵家认为是供较低级的官员的使用的小纪念堂。此后,赵家要求在向公众开放的墓地中买块地来安葬。政府官员撒谎说地卖完了,显然是不希望这块墓成为共产党的反对者们聚集的场所。



34 在一个星期多点的时间里经过16次谈判,最后共产党告诉赵家将会组织一次适当规模只允许受邀请的人前来的葬礼,并将不会发布关于赵的一生的官方评论。赵家被允许提交一份客人名单,也可以把骨灰带回家。 赵的孩子们勉强同意了,但是在给共产党高层的信中赵家阐述了他们的忧虑。 他们提到,他们的父亲被非法软禁在家里接近16年,要求共产党给那些长时间来被禁止前来探望的人们参加葬礼说声再见的机会。他们说他们的父亲从来没有改变 对天安门运动的态度,他们同样也不会。共产党确实错了,他们写道,无论现在对他做什么评价,“历史将给出正确的结论。”



35 在王俊秀到赵家探访的一个星期后,赵的家人安排他也受邀参加葬礼。王知道参加仪式等于挑明自己的政治立场,这样做肯定对自己有影响。 或许国安人员会把他的名字写进黑名单,或对他的公司的财务进行仔细的核算,或对他的商业伙伴施加压力。 也许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不确定性有扩大恐惧的作用,共产党用恐惧来阻止人们对政治和公共事务的关心。共产党更希望人们信奉狭隘的利己主义来分散瓦解民众,使他们不至于走到一起来威 胁共产党的统治。它更希望人们没有来参加赵的葬礼。王很明白这个道理,参加葬礼不会带给他什么利益,只有风险和利益上的损失。 但是他几乎立刻决定去。 他的良心要求这样做。作为八九一代和赵希望保护的众多学生中的一员,他感觉到这至少能够做到。

36 在葬礼的那个早晨,王在黎明之前就醒了。八宝山革命公墓在城市的另一边,王按照事先约好的计划和几个朋友一起过去。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令北京感到窒息的被污染的空气被清新的风卷走,露出出万里无云的蓝天。 尽管天气寒冷,王穿的还是比较单薄,只有一件毛衣和皮夹克。 他乘车先到附近的城铁站,经过二炮总部,联想的办公楼,和一大块将会拔地而起的高档住宅区。 他乘地铁从郊区赶到市内的地铁站,坐上在等他的一位朋友的吉普。车上其他三人分别是: 薛 业,一名环境保护积极分子; 莫兆惠,出版商; 还有莫的出版社雇的司机。 薛和莫都参加了1989年的那次示威,并且他们是多年的朋友。



37 和薛坐在后面,王注意到三大捆白布。几天前,他和他的朋友就准备带几条纪念赵的横幅到葬礼上,是莫让人去做的。 “您终于自由了!” 一个人读道。 “记忆不灭,理想不死!” 另一个读道。 第三个读道, “大义凛然、沧桑不渝!” 每个都署名“八九一代”。带着横幅王比较激动。 他知道运动的大多数领导者不得不去国外过着流亡的生活,并且这几天许多运动的参加者都被拘留以阻止他们参加葬礼。 他想横幅会说出他们的心里话。他想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他们这一代没有沉默下去,也没有忘记所发生的。 但是,在他审视着这些横幅时,王意识到一个问题,它们太大太重了。即使不展开,一条横幅也要两个人才拿得动。 在一番讨论后, 莫和薛决定他们先拿着一条横幅,如果没人阻止他们的话, 王再去找几个朋友拿另外两条。




38 当他们驶向公墓时,王注意到在街道两边有越来越多的警察,还有很多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驾驶着摩托车,巡逻车,警车。这么大的规模似乎是准备镇压任何进行示 威的企图。一些官员正在设置检查点和路障,王开始担心他们将不得不停下来,参加不了葬礼。薛自言自语道警察是否会把横幅夺走并对他们施以暴力。 他在废纸看似胡乱地写了一些姓名和数字,然后连同他的房子钥匙交给了王。 “如果发生什么事”,他说, “给这些人打电话并我的钥匙给他们”。 王看了看他的朋友,突然意识到他们不再青春年少。八九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当他们接近公墓事,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39 纪念活动四小时前已经在赵去世时所在的医院开始了。 当局禁止鮑彤,赵重要的政治助手,参加葬礼,但是在赵家的一再要求下,共产党允许他在医院的纪念仪式上表示他的哀悼。 他被有武装警卫的一列警车弄到医院,走进悼堂时手还因两个星期前的扭打而绑着绷带。 鮑看起来清瘦而虚弱,他的衬衣仍然别着白花,伴随着挽歌,他在赵的遗体前鞠躬。 这是他自89年以来第一次被允许看望他的老同志。 “您现在是唯一对一些事有着比较清楚的了解的人了”,赵的儿子对他说,指的是共产党在镇压前的秘密商讨。 “现在大家都清楚”,鮑回答道, “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民都知道”。 仪式过后,他与赵的家人站好位置准备合影留念。 但是,当赵的女儿去取她的相机时,政党官员表示反对并想抢走相机。 她的兄弟们忙过来保护她,双方开始争吵而陷入混乱中。 “如果你是人,就不要管我们!” 鮑喊道。直到赵的家人威胁取消葬礼,政府官员们才退却让他们拍了照。




40 葬礼车队不久之后就离去医院。外面还很黑,警察封锁了前往公墓路上的各个十字路口的交通。车队好像和谁比赛一样快速通过沉睡中的城市,似乎高层担心有人会 醒来在路过时看到车队。赵的家人要求警察表达一下尊重降低行驶速度,但他们没有理睬。

41 在公墓,赵家为葬礼准备的横幅引起了争执。 “您主张了民主坚持您的良心。 您的孩子们为您感到骄傲”,上面写道, “在西方极乐世界,您最后赢取了您的自由。 您的风度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一名共产党官员反对道: “民主, 嗯! 自由,嗯 ! 你们在由组织上主持的葬礼上不能把这挂起来”。赵家没有退却,而且威胁如果不挂起来他们就马上离开。 但在上午8:10,预定葬礼开始前二十分钟,赵家被要求站好位置来预演一下葬礼的步骤。其实这不是排演,共产党官员实际上开始了真正的仪式。 没有对赵家作任何提醒,也没等横幅挂起来,哀乐想起,第一拨客人,共产党领导层成员,走进悼堂。


42 赵的继任者—退休的党的总书记江泽民和新的国家主席胡锦涛没有出现,这给警察们少添了很多麻烦。国家总理也没有出现,他曾经给赵担当助手(温当时任国务院办公室主任)并且伴随他到天安门广场与学生做了最后一次绝望的见面(赵此时已实际上无权)。反而,来的高层成员是贾庆林,他被认为是政治局中最腐化的成员,确切地说是赵希望他的政治改革所防止掌权的那种人。贾和其他少数几个共产党要人在其他被允许的人前来之前迅速离开了。(!!!!!)


43 悼念仪式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向公众公布。但是外面,上千群众从全国各地聚集到公墓。 已有数百人等在门口。赵家向共产党交了一份接近三千人的名单,包括每个前来拜访或在赵去世后联系过的人。但是很显然有远远多得多的人前来希望向赵表达敬意。穿着制服或便衣的警察到处都是,在让那些受邀请的人通过的同时,要阻止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们。一群送葬者打出了“赵紫阳精神万古长青”的横幅,不一会警察就过去对付他们。有人企图穿越警戒线,结果被警察强行拖 走。


44 王的同伴让王在人群中下了车,他们则把车开到泊车点,准备在那试图通过另一个入口把横幅带进去。王排队并穿过检查点向公墓走着。途中遇到一个又一个老朋友,看到这么多人来也很惊讶。 在入口处,一小群人围在那里.要求官员让那位没有邀请函的一位老奶奶进去。她看上去八十多了,由她的孙女搀扶着,她的孙女有邀请函。几位客人同官员们争吵起来,他们希望同情一下她,让她进去。没过多久,王又看到有一群人在警察周围聚集起来,王突然发现他的朋友莫和薛在人群中。 警察抢走了他们的横幅。耽误了会后,警察允许他们继续呆在公墓,可横幅还是被拿走了。



45 王和他的朋友进去的时候落在人群后面。他们四个站成一排,边走边小声的交谈着。50个花圈沿着墙壁放着,赵穿着蓝色牛仔布衬衫的肖像挂在悼堂里。赵苍白而瘦削的遗体被放置在台上,穿着传统的高领外套,盖着红白的共产党党旗。 伴随着哀乐,王和他的朋友在遗体前三鞠躬。 然后他们和沿墙靠左站立的赵的家属们一一握手。但是谁都不能逗留。 当后来的人进行仪式时,王和他的同伴们由迈着轻快的步伐的便衣警察引导着离开。


46 在王离开时,他感到心中涌起的强烈的愤怒,留下了不满的泪水。不仅是因为赵应有的国葬大打了折扣。也不是因为警察和国家安全部门无礼的行为侮辱了人们对赵的记忆和他的“遗产”。(当局怎么能把装甲防暴车开到一个拒绝派军队进京镇压的人的葬礼上呢?)确切地说,他对赵死后这个国家所做的感到绝望。靠在纪念堂外的墙上,王为这个国家的问题──日益猖獗的腐败和权力的滥用,越来越显著的不平等和不公平,以及道德的沦丧──感到悲哀,这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而警察却朝着他咆哮。




47 王注意到附近的人们。送葬者代表了中国的涌现的民间力量。王以前遇见过其中一些人。其他一些人只是听说过。 来的有有环境保护者,新闻工作者,商人,博客撰写者,还有那些运动发生时尚幼的但被它代表的理想激励的一代人。富有的商人和学者与衣着褴缕的农民和失业者站在 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有劳动积极分子鲁坤,她的丈夫因发起讨论民主改革的研究组织而被关进监狱,还有年轻的艾滋病热心人士李丹,她因揭露地方血库导致的隐形的艾滋病感染,和当局有着激烈的冲突(!!!!!!)。 有李和平,他是处在要求保护普通民众权力并要求共产党遵守自己的法律的斗争最前沿的几位自修律师之一。王也记住了缺失的面孔,那些在这几天被警察拘留以阻止他们去参加葬礼的人们,其中有他的老同学杰出的推进言论自由的律师蒲志强,有在惨剧中失去儿子并和一群母亲一起完成了一份天安门受难者名册的历史学家丁子霖。


48 赵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走向了赵所期望的民主,那么这将不是由于共产党高层中赵的懦弱的继任者。那将是由于那些参加葬礼的人──那些不愿忘记历史并愿意为光明的未来奋斗的人们。无论是十年来剧烈政治混乱的痛苦,还是依靠惯性保持繁荣的经济,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人们才没有放弃赵期待的更民主的中国。这天早晨,王从这些人身上中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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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条评论:

匿名 说...

早晚有一天,这件事情会有一个公平公正结果.或许,是党内某位领导人,在适当的时机,引导人们去重新审视1989.
或者,出现其他的新执政党,向人们解密1989,痛诉共产党的罪行.

释落 说...

我把这篇文章转到了

54shipin.blogspot.com

如果您不同意的话 ,可以发电邮至
54shiluo@gmail.com
我会把文章删除的。

Yetaai 说...

可以看看现在是否有公民在争取言论自由,

https://sites.google.com/site/nextwave428/

愿赵老安息!

Yetaai 说...

趁着这个博客还没有被墙掉,提个小要求,能否帮我们打个广告,针对互联网黑箱监管的集体诉讼,

Social web wave to Crack GFW"

因为这里不允许图片链接,所以请自己贴一下,

http://lh6.ggpht.com/yetaai/SLi3rx0-xjI/AAAAAAAAAzQ/VRorUp4Sga0/s144/webwave.jpg

相信赵老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